妳是誰?幹嘛對我這樣好奇?

 

  問我從哪來?果菜市場啊,剛剛妳不是才經過那裡?其實我從照後鏡早就看到妳跟在我屁股後面。我沒特別注意妳,反正妳和我一樣,都是趕路的嘛。車路眾人行,往同一個方向也沒什麼稀奇。

 

  我去哪裡?妳這不是廢話嘛?當然是去我要去的地方。妳沒看到、沒看到我載了十幾個豬頭?

 

  什麼?就是看到我載豬頭妳才跟我?小姐,我看妳是吃飽了撐著!從果菜市場出來,誰不是載了東西的?載魚的,載肉的,載青菜水果的,妳幹嘛不跟他們去?

 

  是因為我載豬頭?妳沒看過豬頭嗎?

 

  不是沒看過豬頭,而是我一次載這麼多?告訴妳啦,初三、十七,初十、二五禁屠的日子以外,我每天都載這麼多豬頭。

 

  做什麼?賣呀!小姐,妳沒吃過豬頭皮是不是?滷得香香的,切成薄片脆脆的;豬耳朵,很多男人喝酒愛配豬耳朵,我老公就是這樣;女的比較愛吃豬鼻子,QQ的……

 

  噁心?什麼噁心!喂,看妳穿鞋弔襪,是坐辦公室的,對不對?不過,我看妳騎的摩托車和我同一個牌子,可見妳也不會高尚到哪裡去!

 

  侮辱妳?是妳先欺人啊!買豬頭,賣豬頭,吃豬頭,不這樣消化豬頭,妳想一天殺那麼多豬,那些割下來的豬頭怎麼辦?妳想想看幾千個豬頭堆在一起是什麼樣子?都是妳,要不是妳跟我的車子跟得這麼緊,我不會摔跤的。我一天要載十幾個豬頭,每個豬頭我都在市場那邊的水龍頭刷得乾乾淨淨。豬的臉洗乾淨其實也白白的,還帶點點粉紅,眼睛閉上,像睡著的小孩,好無辜。妳看,現在這些豬頭都摔到路上,沾了泥沙髒兮兮……

 

  對不起?妳跟我對不起有什麼用?還好今天十幾個豬頭實在有夠重,剛剛疊在椅座前,我張開腿擋住,怕它們溜下去,車子騎慢了,所以才只擦破皮。可是我的頭髮亂掉了。我的頭髮昨天才去美容院梳的……

 

  妳從後面看我的髮型覺得很有意思?我不知道妳說很有意思是什麼意思,不過,我自己是很喜歡這種把頭髮編成很多辮子,看起來很幼秀的樣子。

  感覺很細緻?細緻什麼我不懂啦,那是妳們那種幼秀人講的。

 

  還有我的衣服、我的褲子、我的雨鞋?我不可能像妳那樣穿裙去載豬頭啊。我這紅上衣,一件一百九,綉這隻青蛙,聽說還是名牌耶。下面這件紅底大黃花短褲,不錯吧,有彈性,很貼身,一百塊錢。塑膠黃雨鞋,很普通的啦,妳知道那個大市場,糟糟醬醬的,我的腳不喜歡踩到髒地上。

 

  妳說什麼?說我這樣子載豬頭讓妳覺得有點「後現代」?笑死人!什麼後現前現的,聽無啦!不過,我這件上衣──妳說這叫什麼?ㄊ什麼?好嘛,好嘛,踢雪就踢雪──我這件踢雪洗了好幾次,領後面是有點現現的……

 

  喂,妳那樣子看人是什麼意思?妳沒看到後面車子塞死了,妳不走,我要走了。我多少?免啦,免啦!妳去幫我把那個豬頭揀過來就好了……   

   

                         (刊登於第119期聯合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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