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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能好奇,我自始就是個站在場外的旁觀者,如何能懲治那個惡丈夫?

 

  陳偉昭的涉嫌,不斷浮出的線索,包括那些塵封的既往資料,不但沒能為他提供有力反證,反而更加深警方對他涉案的認定。小劉帶給我的訊息是,警方現在幾乎篤定陳偉昭就是兇手,只等突破這個騙子的心防,讓他坦承行兇,供詞齊備,全案就可以宣告偵破。

 

  事態如果真就這樣發展下去,那對我無疑最為有利,我可以完全假手警方,不著痕跡而且不費吹灰之力達到為陳文靜報復她那個外遇老公的目的。和陳文靜同樣因配偶有外遇而變成一條陣線,這是我始料不及的;而對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產生憐惜,我必須小心隱藏這份情愫,我可不想被認為有戀屍癖!

 

  事實上,對陳文靜為什麼形單影隻一個人跑到這個遠離都會的海邊來,一直是我在暗中推敲的重點,儘管有聽濤賓館老闆娘轉述的陳文靜的說辭,我始終都覺得那只是個煙幕彈。而我以常理判斷,除非是專業旅行者,否則,一個人會獨自出遊,十之八九都與情感受挫有關,像我就是帶著心傷來這裡療養的,陳文靜當然也有這種可能。

 

  這種假設果然在她被捕的丈夫身上找到答案。

 

  陳偉昭對警方的說法是,他之所以會到飛翠灣,完全是想重建老婆對他的「信心」。他說他不否認有外遇,可是他對妻子坦承外遇事件,妻子卻認為這是他又在設局;為了不讓妻子太難堪,他只好順她的意思說是在設騙局,準備伺機從那個女人身上撈一筆,而其實他是真心喜歡那個女人。他說妻子一個人到海邊,真的是不告而別,他一直為妻子無端失蹤而心焦如焚,後來妻子打電話約他到飛翠灣,他才知道妻子的下落。

 

  妻子要他來看她,卻要他以她「小叔」的名義現身。他不清楚妻子要玩什麼把戲,不過心想既然要玩就玩徹底一點,所以才去買了假髮和落腮鬍子。

 

  警方問他和妻子見了面以後做了什麼?陳某說和妻子去吃了一頓晚餐,然後到海邊散了一下步。因為妻子一再逼問他,對那個女的設的局,到底進行到什麼程度?什麼時候他才能全心回到她身邊?他說他不是不愛妻子,可是他發現自己更愛那個女人,結果當晚和妻子在海邊有過口角,後來不歡而散,他就先回他住的旅館。他說很後悔沒有當晚就離開那個該死的漁村。

 

  陳偉昭所有這些說辭,警方慎重地判讀其中的真偽;我則是將他的前言後語連貫起來,理出這樣的頭緒:

 

  陳文靜這趟死亡之旅,完全肇因於丈夫的外遇;如果沒有陳偉昭的外遇事件,這個女人不會傷心落單到這個偏遠的漁村來。所以,說陳偉昭是將他的妻子置於死地的「兇手」,一點也不為過。

 

  這樣的推論和警方的認定竟殊途而同歸,我並不介意。事實上,對我來說,陳偉昭被確認為兇手,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

 

  這個案子,在我離開飛翠灣前一天,小劉跟我說,警方斟酌再三,認為從陳偉昭住處搜到的金項鍊已是足夠有力的物證,加上他星期六的確出現在海邊,還有他過去的行騙紀錄,根據經驗法則,認定陳某罪嫌極大,而將全案移送地檢署偵辦。他們終於可以鬆一大口氣,好好吃一頓慶功宴。他還要我密切注意審判的結果。

 

  只是,後來的開庭審理過程,我並沒有多加理會。離開飛翠灣,我同時也離開那個案子。儘管我還是側面聽說陳偉昭的律師在庭上一再強調他的委託人雖然過的是招搖撞騙的生活,但他相信這個人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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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偉昭是不是無辜,我當然最清楚。坦白說,只要我不出面,他絕對很難脫罪。

 

  整個遊戲進行到這裡應該可以告一個段落了,不過,既然你一路跟我玩下來都沒破壞約定,我想還有一點再告訴你也無妨。

 

  事實上,陳文靜生前最後見到的人是我。

 

  那晚,我中了邪似的鬱悶到極點,夜半十二點多快一點的時候,我睡不著,從後門溜出旅館,想到海邊吹吹風,結果在黑暗中走著走著,竟走到岩石堆那邊。我沒想到會在那種地方碰到人,尤其是像陳文靜這樣長得頗有姿色的女人。為什麼知道她頗有姿色?也是合該有事吧,那晚月光出奇的明亮,我正納悶這麼晚了怎麼會有女人獨自在海邊幽僻的角落,原本坐在石頭上的陳文靜起身向我走來。

 

  她靠近我的時候,渾身濃濁的酒氣,混雜一種應該是香奈兒5號的香水味(我老婆用的也是那個牌子),還有一些海風的鹹濕氣息。我瞧她站不穩,上前想扶她一把,不意她竟順勢靠進我的懷裡。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我瞬間警覺起來,我直覺這是個有點麻煩的女人,而我卻是個怕麻煩的人。

 

  女人在我懷裡,仰頭看我,微張的唇盡是挑逗,眼神卻充滿哀悽,詭異的是她手上把玩著一條鞋帶之類的細繩。「要不要玩?」她甩動手上的鞋帶,我不知道她說的「玩」,指的是玩繩子,還是玩什麼。

 

  說實在話,事後我一直後悔當初為什麼不跟她問清楚,或者就陪她玩上一陣──不管玩繩子或其他,而是放開她,自己一逕往前走。沒想到她一路追來,踉踉蹌蹌跑到我面前,破口大罵:「臭男人!跩什麼跩?我就不信我一點魅力都沒有!」說著她竟掀起洋裝,把內褲褪到腿上。我想我遇到瘋婆子了,回頭疾走,想儘快擺脫她,不料她竟扯我後腿,我被她的狂勁扯到在岩石邊,一股莫名的怒意急遽上升,這個不講理的女人居然用她手上的繩索在綁我的腳,我怒不可遏地坐起身將她推倒,迅速解開腳上的繩帶,不分青紅皂白往她脖子一套,用力一勒……

 

  然後一切就是你先前所見的那樣。

 

  好了,我們的遊戲到這裡要結束了。你不會把我抖出去吧?雖然我從沒說過我不是兇手。(4)                                                                                                                             

                        (原載《中國時報》浮世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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